杜  浣  溪

    今天的莲都区，地处浙江南部、瓯江中游。东北紧靠缙云，东南倚青田，西北接武义，西毗邻松阳，西南临云和、景宁。它为丽水市辖区，是浙西南政治、经济、文化和交通的中心。

    莲都区前身为丽水市、丽水县，而最早则称栝苍县。今天莲都区的形成，有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，走过一段十分悠久的历史。

    我区自隋开皇九年（589）正式置郡，至今已有1400余年历史。而建县的历史则更长：

    县自回浦而章安，而松阳，而栝苍，而丽水，在唐以前改隶不一。（清•道光版《丽水志稿》卷一）

    这就是说，今莲都区在西汉昭帝二年（前85）归属回浦县，隶东瓯国；东汉建武元年（25），改回浦为章安，归属章安县，由会稽郡管辖。回浦、章安虽都称县，但辖区甚大：回浦管辖闽越之地；章安包括今之台州、丽水、温州三个地区。汉末兴平二年（195），孙策将章安之南析置松阳县，此为古栝苍地正式建县之肇始。当时松阳的辖地，包括今之松阳、丽水、青田、云和、庆元、景宁六县和缙云、龙泉的一部分。其治所在瑞应里，即今松阳古市镇。东吴，松阳属临海郡。自晋太宁元年（323）至南朝，松阳归永嘉郡。

    隋平陈，乃分松阳之东乡立栝苍县，取栝苍山为名，属处州。（唐·李吉甫《元和郡县图志》）

    隋平定陈在开皇九年（589），置处州郡与“立栝苍县”均在这一年。这就是说，莲都区在中古时期最早析出的县名是栝苍。栝苍县的取名，是因为其地处栝苍山西支，而栝苍山脉第一高峰——大洋山（海拔1500.6米）、栝苍山的中心区——苍岭均在我区（盛唐以后，天台山佛、道崛起，成为南方活动的中心，处州栝苍山的地位开始下降，从而栝苍之名在缙云、仙居、临海三县中同时出现），就以山名作为县名。后来，栝苍的内涵有所扩大，还作为郡名、州名、府名。

    处州改名永嘉、栝州后，曾一度分置丽水：

    唐初李子通窃据，州县多所更置。既改松阳为松州，复置遂昌以属之，又分栝苍、丽水为二县。（清•道光版《丽水志稿》卷一）

    唐初，驻守江浙一带的武装割据式军事集团头目李子通，曾对“州县多所更置”。丽水县亦是由李子通析置栝苍而新增的。

    今考《元和郡县志》、《杜氏通典》，俱不言武德八年省丽水入栝苍，当是李子通擅置。（清•道光版《丽水志稿》卷一）

    武德四年十一月，李子通在杭州战败而投降，江浙各州县成了已向唐称臣的杜伏威军事集团的地盘。武德五年，被留在长安的李子通因密谋逃还南方而被擒杀，杜伏威因畏惧李唐王朝势力自请入朝而被羁留于长安。武德六年，唐王朝斩杀杜伏威。到武德七年，南方武装割据式军事集团一一被消灭，江浙一带全归入唐王朝势力范围。唐王朝撤消了原有临时军事管理机构，恢复原先的州县体制，置东南道行台来管辖。武德初李子通擅改权置擅分的州县，唐王朝一概不予承认，所谓的丽水县自然在取消之列。官修的志书，当然“俱不言”武装割据式军事集团头目建置的丽水县，将之“省入栝苍”亦是情理之中。这与唐武德四年至八年分栝苍及永康县地建缙云县，史乘不承认为缙云正式建县之肇始，应是同样的道理。

    《旧唐书·地理志》：武德四年，平李子通，置栝州领栝苍、丽水二县。丽水之名始见于此。然史径（直）云领某县，而不详其建置之年。（清•道光版《丽水县志》卷二《沿革表》）

    丽水之名，虽在唐初武德四年（621）出现。而“建置之年”，志书则是“不详”。根据前面的引文，时间应在隋朝之后、唐武德四年（621）十一月之前，且时间极其短暂。

    自隋建立栝苍县以后，县境并非一成不变，在唐朝初期多有分合、增省之事：

    万岁登封元年（696），分栝苍县及婺州之永康置缙云县。（唐·李吉甫《元和郡县图志》）

    景云二年（711），析栝苍置青田县……（《新唐书•地理志》）

    自分割缙云县、析置青田县以后，栝苍县境的辖区大为缩小。

    大历十四年（779） 丽水县（栝苍[县]改。《名胜志》云：唐大历为避德宗讳，与州并改。）（清•道光版《丽水县志》卷二《沿革表》）

直到唐朝中期，栝苍县才更名为丽水县、栝州郡才重新改名为处州郡。这些改名，都是为避代宗之子李适(kuà。即位后称德宗)讳。栝苍县的县名，自隋开皇至唐大历，整整用了190年。

    由栝苍县改名为丽水县，其取名的缘由志书的交代是明确而一致的：

    以县北七里有丽阳山，故以丽水为名。（《名胜志》）

    县北七里有丽阳山，下环清溪，县名丽水以此。（何镗总纂《栝苍汇纪》）

    正式丽水县的取名，实缘于丽阳坑。丽阳坑别名丽水，在州治北边七里。新改县名，取身边的丽水为名，那也是很自然的。但到了后来，“丽水”的内涵也有所扩大，它亦指县里有千泉百流而汇成的大小溪流，把山乡处处点缀成“苍崖如堂水如布”的美景。

    关于丽水县的取名，还有另一种版本：

    丽水本名恶溪，以其湍流阻险，九十里间五十六濑，名为大恶。隋开皇中，改为丽水，皇朝因之，以为县名。（唐·李吉甫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第二十六）

    有人以“《元和郡县志》是唐朝国家级地理书，是当代事件的实录。作者李吉甫历任唐重臣直至宰相，掌握大量典籍图册，熟悉当时掌故，他是最佳的历史见证人”（《丽水缘何得名》，《栝苍史志》2009年，总第五期）为由，断言“恶溪在隋、唐时名为丽水”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是中唐元和八年（803）成书。上述的记载，当属张冠李戴：应是栝苍县东北的好溪本名恶溪、“大恶”，并非“丽水本名恶溪”；“湍流阻险”，“五十六濑”，均是描写好溪的地理形势，并非叙说丽水县西南大溪的状貌；恶溪并未“在隋、唐时名为丽水”，即便宋、元、明、清，也未改名丽水。关于恶溪改为好溪，那应是南朝陈代之事，并非在“隋开皇中”。这有晚唐段成式写于大中十年（856）十月的《好道庙记》为证：

    缙云郡之东南十五里，抵古词曰“好道”。询于旧，云置自后[北]周（557——581），莫详年月。好溪本自恶溪，时有陈氏子失名，尝任永嘉长史，秩满总结归，卒于溪阴……是时陆擅（据有）蛇虎，水制（控制）蛟螭，道茀（草多）路绝，一境相恐，吏民始为建庙……州内放放昉（始）定，畏途坦夷，安流涟漪。遂名溪曰好溪，路曰好道，里人因以置庙焉。计其岁月，逾六甲子矣。（《全唐文》卷七八七）  

    李吉甫身居京城，不可能对全国各地的山山水水都作实地考察，书中出现差错也是在所难免的。

   关于丽水的县治所在，清道光版《丽水县志》卷六有载：

   丽水县故城  在今城西三十五里资福村。唐初置县于此。今其地，有古城岗、县头山、旧城塘诸名。

资福村，今属莲都区平原乡，离碧湖约五里。其地理位置处于丽水县中心地带，唐初李子通擅析栝州权置丽水县，将县城城设在那里是可能的。明末清初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，在《读史方舆纪要》早已有载。但方志所说的是“丽水县故城”，并非中唐以来的丽水县新城；时间限定于“唐初置县”，并非中唐栝苍县改名丽水县之后。况且唐初丽水县城设在资福时间极短，只有那么几年。所以，后来当地没有什么历史遗存，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
    去年，《碧湖古镇》一书却断言：

    隋开皇九年（589）分松阳县东乡置栝苍县，县治在碧湖资福、上阁、新坑一带。关于公元779年，栝苍县改为丽水县，县治仍为碧湖资福。元大德元年（1297），丽水县治从资福迁出，前后达700余年”（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，2009年，第6页）。

    按古代行政体制，无论先前的栝苍县，还是后来的丽水县，作为倚郡望县的县治多是与州治同城，而绝不会把县治设在府城西三十五里的资福村。说资福村为县治达700年，直到元大德才迁出，显然与史实不符，也不符合常理。

    自唐大历十四年（779）更名为丽水县以后，虽归属的道、路、府稍有变化，但作为倚郡望县的丽水县的县名一直沿用至1986年，前后有1200多年。这期间，境域一直是稳定的，只有过一次小变动：

    景泰三年（1452），分丽水所辖诸乡，增置云和、宣平两县。（何镗总纂《栝苍汇纪》）

    那是在官军镇压叶宗留领导的矿工起义和各县农民起义之后，抚臣孙元贞“以地广不便于治，请分辖之浮云乡为云和县，又析宣慈乡[并]为宣平县”（明崇祯版《处州府志》卷之一）。

    随着“文革”十年浩劫的结束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，丽水县获得真正的新生：工农业生产蓬勃发展，城市人口迅猛增长，城建面积大大地拓展。1986年3月，经国务院批准，撤销丽水县设立丽水市（县级）。自此，丽水市的工农业生产在腾飞猛进，市场经济充满生机与活力。1996年金温铁路修通后，城市发展进入了快车道。2000年7月，撤去原丽水地区设立丽水市（地级），而原来的丽水市则改成市辖区。

    因为要撤地设市，原来的城关镇也得更名。原丽水地区机构改革暨区划调整办公室经过广泛征集，共得808个名称，其中一半与莲花、莲子相关，而最后是将莲城的“莲”与都会的“都”结合起来，更名为“莲都”。据说“莲”字，是莲城旧名的沿用。自中唐以来，莲城一直作为府城的名称。它纯出自州治所在的“众山环簇，状如莲花”（何镗总纂《栝苍汇纪》卷之七）的地理形胜，绝非“丽水又特产‘处州白莲’， ……意欲将美丽的莲城建成繁华的都市”（《1949——2009莲都区发展历程纪实》，《丽水方志》2010年第1期）。“都”字，当时群众议论纷纷，按民间说法似指通常的村、乡、镇之类。据拍板者说，则来自《栝苍汇纪》卷之一：

    处州古栝苍地……在浙江南鄙，接壤闽中，北界台、婺，东引瓯越，西交三衢，万山中一都会也。

    它特指“都会”之意，并非指通常的村、乡、镇、城市。为了免得误解，又能提高城市地位，笔者于2000年6月30日的《丽水日报》发表了《栝州城·莲城·莲都》一文，指出：“都会”一词的最早出处，大概是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中的：

    然邯郸亦漳、河间一都会也，北通燕、涿，南有郑、卫……  

    后来，北宋柳永《望海潮》词亦云：

    东南形胜，三吴都会，钱塘自古繁华。

    被称为“都会”的邯郸和钱塘，都是人口密集、货物聚散、交通重要的历史城市。在今天看来，“都会”还应是政治、文化的中心。如蜀地之成都与江西之洪都（今南昌市），就是这样的城市。只有这样去理解，才能与我们莲城过去重要的历史地位，以及今天建设成浙西南中心城市的宏伟目标相称。

    将处州改名为丽水市、原丽水市改名为莲都后，至今群众中不少人仍有保留看法：这是以县级市之名去冠地级市之名、用属县之名取代辖区之名，不免有“以一县冠一郡……名实相乖，于义未允”（纪昀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卷七四评《栝苍汇纪》）之嫌。但地名一经确立，又经国务院批准，就不能随便改易。今天，我们还用莲都作区划名，称原丽水市为莲都区。莲都区域面积1502平方公里，辖5个镇、7个乡、6个街道办事处，368个行政村，总人口38.27万。当前，作为市辖区的莲都人民正着力将它打造为市统筹城乡先行区，为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而奋斗。

    简言之，先栝苍，再丽水，后莲都，这就是丽水县的建置与名称更替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