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回忆在百货公司工作的日子

毛传书

   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，被称之为“八大公司”的中国百货公司、中国花纱布公司、中国粮食公司、中国盐业公司、中国土产公司、中国煤建公司、中国油脂公司、中国烟草专卖公司（注），是八个遍及全国的国营商业大公司（据说是没收“四大家族”的官僚资产建立起来的），总公司设在北京，各省设省公司，地区设分支公司或办事处，分支公司则视情况分别在一些县设营业所或经营组。当时丽水地区八个公司都设有分机构，其中尤以百货公司影响最大，全称叫中国百货公司浙江省公司丽水支公司。支公司还先后在龙泉、松阳、青田等县以及碧湖镇设立了营业所、经营组。我就是1951年在中国百货公司丽水支公司龙泉营业所参加工作的。那时叫“入伍”，或叫参加革命。三个月试用期满后，即转为正式国家干部。公司每个同志都佩带圆形证章。证章红底银字，“中国百货公司”五个字分两行，下面还有“华东区”三个小字。无论领导和营业人员都一律享受包干制津贴（供给制的一种），每月除扣除统一伙食标准费外，大约还有7元多一点发给个人。当时龙泉还有中粮、土产、煤建等公司的机构，都是丽水地区的支公司延伸下去的。

    1953年春天，我和龙泉百货公司营业所主任候仁义等四位同志奉调丽水工作。这时丽水专署刚撤销，丽水县归属温州地区管辖。百货公司也进行了全省性的调整。丽水百货支公司改名为中国百货公司浙江省公司丽水商店，经理由南下干部隋立楷担任，实行独立核算，但业务还属省公司领导。因地区撤销后，丽水为中心县委，百货公司仍管辖设立在龙泉等县的业务机构。公司编外人员由省公司另行分配。据说，在这之前，行政业务都属省公司和金华百货公司领导。改为商店后，业务仍属省管，行政划归地方领导。过去向上级要货，只要办一个手续，有时经手人签个字就拿来。这以后就要有“要货计划”和经常的调拨手续，经营逐步走上计划管理。

    八大公司以百货公司的业务最为广泛，后来成立的五金交电公司和医药公司，均从百货公司分出。八大公司的工作人员除了勤杂炊事人员外，其余不分办公人员和营业员，均为国家干部，可以说是共产党领导的一支不穿军装的经济工作部队。生活、工作、学习都和部队一样团结、紧张、严肃、活泼，有一套严格的制度和纪律。我在龙泉百货公司时，每天拂晓起床集体跑步，早上学习一个小时，晚上还有2个小时开会或学习，每星期一晚上为生活检讨会，每一个同志都要检查一周的思想和工作，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。大家都以诚相见。对有缺点的同志热情相帮，有时为了帮助一个同志意见提的很尖锐，会后又围着他跳舞，彼此没有个人成见，使人感受到革命队伍的温暖和同志的真情。伙食也和部队一样吃大锅饭，一人一小碗菜，一桶饭大家随便吃。星期天改善生活，或吃面条，或包饺子，大家都很满意。1953年到丽水百货公司时，除了早上不集体跑步以外，其余更为严肃紧张，那时丽水百货公司（地点在现府前百货公司，当年办公楼已在街道拓宽时拆去）设有秘书、计划、业务、会计四个股，批发、零售、棉布三个门市部和一个仓库。工作人员共有六七十人。我被分配在计划股搞调研工作。四个股合在一个大办公室办公。公司严格规定办公不许迟到早退，办公时间不许会客。上班后，有时只闻一片算盘声，有时一片寂静，从没有人闲谈聊天。待到下班铃响才集体离开，生活也安排得很好。大家在食堂集体用膳，一下班便有饭吃，而且伙食办得很好。睡觉也是几十人的大寝室，像部队战土一样，排成一行，晚上严格执行作息时间，到点即关灯。早上有专人打铃起床学习。工作、学习虽然紧张，但大家团结友爱，互相关心，都生活得很愉快。尤其是周末和星期天，或跳舞、或结伴去野外游玩，过得更是快活。

    八大公司由于是国家掌握的全国性大公司，有强大的政治背景和雄厚的经济实力，建立后迅速发展壮大，逐步控制了商品的批发业务，形成了强有力的市场领导力量。对于平抑物价、保障供给、稳定社会、巩固人民政权以及后来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利用、限制、改造工作，都发挥了重要的历史作用。建国初期、物价很不稳定，一旦出现投机商人抬高物价，市场出现波动时，国营公司就针锋相对大量平价抛售，以稳定人心，每逢元旦、国庆等重大节日还挂出大红横幅，实行九五折降价销售，对市场震动更大。1953年贯彻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，开始对资本主义工商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。八大公司肩负起对私商改造的艰巨历史任务，在市场显示出更为突出的地位和作用。当时百货公司就有专人负责此项工作。公司领导亲自掌握情况，每月分析国营、合作社营和私营商业的经营比重，在批发供应商品时，有目的地对一些重点的私商进行限制，以促使其接受社会主义改造。公司十分重视自己的队伍建设，非常重视思想政治工作。每天早晚开会学习。那时，县委经常召开机关干部大会由领导作形势报告，八大公司的同志都参加，每个同志都认真记笔记，回来学习讨论时还要对笔记，当时干部少，全城集中起来也不过几百人。平时，领导以身作则，带头严格要求自己。教育大家要明确公司的工作不论内勤外勤，不分办公人员和营业人员，都是做革命工作，都要努力做好工作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。对门市部搞营业的同志则十分强调服务态度，要每一个同志牢牢记住服务态度好坏，关系国营公司的威信，关系我们党的威信。1957年、1958年，我在《浙江工人报》上发表的小说《小仓库里的小英雄》、《新来的售货姑娘和主任》，所反映的就是当时营业人员的生活。同时十分强调廉洁奉公，爱护革命胜利果实，爱护人民的财产。当时白糖被视为珍贵之物，送人一个白糖包（丽水人叫糖霜包）人情就很重。公司门市部都摆着一缸缸的白糖，有苏联糖、波兰糖、捷克糖，营业人员不曾有人拿公家的糖泡茶，甚至私人写信都不用公家的信纸、信封，工作中很注意节约，决不浪费国家一分钱。油印用过的蜡纸都舍不得丢弃，要把上面的油墨刮下来再用。

    随着形势的变化和社会的发展，八大公司也不断发生变化。1953年花纱布公司撤销，业务并入百货公司。1954年粮食统购统销后，中粮公司便不复存在。后来土产公司分出了食品、副食品公司；百货公司分出了五金交电公司、医药公司。1954年实行棉布统购统销，私营棉布行业率先实行了公私合营（当时称这类企业为国家资本主义企业）。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高潮，所有私营工商业实行全行业改造，大小城市敲锣打鼓欢呼进入社会主义。此后八大公司便解体为地方国营公司，自身的业务虽在发展壮大，但所处的地位和作用和过去便不同了。1956年3月，我被调去县委办公室工作，离开了百货公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