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快看,这是一个新开发的益母草种植基地……”
今年春天,我跟随大K带领的工作组,下乡督查小微水体治理工作。快到目的地时,路过一片宽阔的田野之际,车里的一个女人突然说到。
大K是政府机关里一个科室主任,个子不高,长得壮实,平时在政府大楼里碰到时,总是笑眯眯的,和善、朴实。因为当天是全区活动日,单位没有公务用车指标,大K就开着自家小车带我们下去。
“我下车看一下是不是益母草吧,”大K说,“我农业大学毕业的。”
“真的是,”大K说,“益母草是一种常用的妇科中药,市场销量很大,基地搞得好,效益肯定不错。这开发商有头脑,思路好!”
我们大家也下车观看,这是一个种植面积有20多亩的基地,各种设施崭新齐全,既有母本培育基地,又有刚整好的待种植基地。
“怎么有人在基地里打农药?”一个眼尖的女人说道。
“什么?打农药?” 大K边说边快步走向,一个正在益母草基地里,背着喷雾器打农药的男人。
“老人家,你打的是什么农药啊?” 大K大声问。
“我打的是‘草苷磷’,这药专用于杂草的铲除,不打益母草的。”那个皮肤黝黑的老年男人回答。
“什么?!‘草苷磷’是一种剧毒农药,这益母草基地,怎么能打这种药呢?!” 大K立刻激动地提高声音说,“这种农药打下去,30年土地都有残留的毒素。这药可是每个女人都会吃的啊。”
“这……是老板叫我打的……再说,我打的是杂草,不是益母草。”那个男人停下活计,怵立着辩解道。
“老人家,不能打了……你这药打了,这益母草就变成毒药,卖不掉了。” 大K说,“你不打农药能卖30元一斤,打了这剧毒农药一斤都卖不掉的。”
“这……我管不了,我是打工的,今天任务就是打完基地里的杂草。如打不完,就没工资的。”男人着急地说。
“真的不能再打了,要么,我给你3倍价格,把你这农药购买下来,这药多少钱一瓶?”大K边说,边摸出钱包。
看到大K这架势,那男人转身拿起地上的农药瓶,想一走了之……
“领导,这剧毒农药,市场上怎么还销售呢?你不妨打电话问一下农业局里分管领导吧。”看着大K和男人即将僵持着,我建议说。
“哦,这农药目前国家还没禁用,但使用时一定要稀释得很淡很淡,” 大K打电话咨询后说,“老人家,这农药你一定要用水稀释的很淡,按标准才能用啊,否则你们这基地种的就是毒药啊。”
“是的。”那男人如释重负地说。
接着,我们来到目的地。那是一个面积1000多平方米的水塘,水塘位于田野中间,水塘四周山坡上犹如明珠似的镶嵌着7个小村庄,每个村庄都有一条水沟,直接或间接地通向水塘,故每条水沟出口处,泛着白色的泡沫,水塘里的水浑浊不清。据了解,这个水塘就是所在村庄曾经是一个产粮大队的依托,它蓄积着上游田野里的流水,承担着水塘下游所有田野的灌溉用水。
我们一行人的到来,马上就吸引了附近村庄里的村民,他们迅速来到水塘边。村民们说,这水塘的水以前很清,能养鱼,而现在很脏,水面漂着一层泡沫,一到夏天就臭气熏天。大K拿着笔记本,在水塘边,边听村民述说,边记录着。
这时,突然有个小伙子走到大K面前说:“能不能把这个水塘给填埋掉?”大K马上说:“这可不行,这水塘是当年政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建造起来的,这水塘既能蓄洪,现还承担着下游田野的灌溉任务。就是现在下游田里不种水稻,但蓄洪功能还是存在的,怎么能随便填埋呢?再说,这水塘填埋后,能作什么用?”
“我准备填埋后,当作益母草种植基地啊!” 小伙子说。
“你是不是前面那个益母草种植基地的承包人?”大K问。
“是的!”小伙子回答得很是自豪。
“年轻人,你这人做生意就没道德,你的益母草种植基地,竟然使用剧毒的‘草苷磷’农药来除草,你这样种植的益母草就是毒药,”大K突然激动地说,“现在搞种植农业,就是要生产不用化肥不用农药的有机的绿色食品……你背道而驰,你再使用农药,我让电视台记者来曝光,让你的益母草一斤都卖不掉……”
“哦,不好意思……”那个小伙子被大K说得满脸通红,噎住了。
“小伙子,你做生意不能昧良心的,这益母草可是一味妇科常用药,你自己的家人,如你妈妈你妻子,都会吃的……”大K摆着一幅非说到位才罢休的劲头。
“好了,你要记住这个领导说的话,以后,基地里不用化肥不用农药……”面对着这场景,有个村民出来圆场了。
“现在,做生意就是要讲诚信!否则,就没市场。”大K说,“你们这个水塘就是典型的劣V类水,我要看一下,这水怎会这么脏……”
说完,大K就带着大家到各村去查看,结果是:所有村庄的生活污水,都没有经过污水处理池集中处理,就直排到这塘里了……瞬间,大K当场就明确了一个具体的治理方案。
于是,大K立即把乡镇领导叫到现场,当场部署落实,如何具体剿灭这处劣V类水体。
“乡干部,你一定要按照要求把每一项工作都落实到位,我每半月来现场查看一次。” 临走前,大K说。“当然,我还会顺便暗访那个益母草种植基地,有没有停用农药。你知道的,我是个说到就做到的人。”
跟大K这次下乡,是2017年春天里,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,是为记之。